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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忽然浑身一颤,不敢说出心中猜想,与此同时石板被撬开,泥土簌簌往下落,喻南一手用匕首捣着,一手将她护在了身后:“抱紧我。”

☆、蛇窝

江凭阑脸上一个大写加粗的“愣”字:喻大公子今个儿是被微生殿下附体了吗?

“不想死的话。”

哦,看来没有。

她本就常把“死”字挂在嘴边,听见了也不当回事,象征性揪住了他袖口便当是抱紧了他。土层不厚,很快便被捣了个干净,隐约显出一个竹筛来,竹筛上有细密的小孔,却没有光从孔里透出来。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:上头不是星光坦途,而很可能是一个洞穴……某种动物的洞穴。

喻南掀开竹筛,一手点了个火折子,一手拉着她一跃而上。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,火苗一蹿,唰一下照见花花绿绿黑黑乎乎一大片,江凭阑“嘶”了一声,还真是个蛇窝。这想法一闪而过,很快她就觉得脚下触感软腻似有什么不对,借着喻南手中火折子的光一看,运气极佳的她果真踩到了一条蛇,如果没猜错的话,还是条毒蛇。

眼下正值寒冬,蛇窝里的蛇自然在冬眠,她这一踩,脚下那条蛇似被惊醒,动迟缓地扭了扭身子。她从前在百科书中读到过,说冬眠的蛇仍能通过颊窝准确感知到热度,一旦感觉到人类靠近,即便闭着眼也会咬上一口,并且它体内的毒素由于长期未被排出,为非冬眠期时的数倍。

江凭阑也算女中豪杰,如此情境之下仍保持镇定,不惊不跳,抬头看了看喻南。这蛇窝地处沈家密道上方,又有竹筛埋于土中,显然是个人工洞穴,很可能就是沈家的秘密之一,而他是知道内情的人,总该有些办法。

他看出她目光中询问的意思,努了努下巴示意她让开。她以尽可能不惊动蛇的幅度慢慢抬起脚来,有些艰难地在群蛇之间找了块空地落脚,然后便见他用匕首在自己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。

这一刀力度、角度、着力点都控制得极其巧妙,恰好割破了皮,又不至于流太多血。江凭阑以比踩到毒蛇更为惊恐的表情看着喻南蹲了下去,将手腕上那一溜血珠子对准了蛇的颊窝。

他虽未抬头,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,略沉声道:“它们不会咬我。”

果真如他所言,那蛇似有所觉地动了动,却在离他腕脉仅一寸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扭头游走,这速度不像方才被江凭阑踩到时那般迟缓,倒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。

江凭阑的表情由惊恐变为了惊讶:“你养的?”

他摇头,将袖口捋起,让手腕暴露在空气里,一边解释:“沈家人暗地里制毒,会需要这些蛇。它们与一般的蛇不同,毒性更猛,且冬眠期极短甚至不须冬眠,有的蛇还因一些极端的试验手段长出脚来,变得十分瘆人。”

她一边想着这不就是现代的生化变异,一边又觉得喻南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,沉默一会后还是问了出来:“我似乎更关心它们为什么不咬你。”

“因为我比它们更毒,”他垂眼漫不经心地瞧着惊慌退散的群蛇,“咬了我,它们会死的。”

江凭阑眼中闪过一丝愕然,随即很快恢复平静,打趣似的笑道:“像你这样黑心黑肚肠的人,比蛇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。”

他瞥她一眼,冷冷道:“那么你是打算留下来喂蛇,还是跟我这个黑心黑肚肠的人走?”

她笑嘻嘻凑近他,两只脚分别踩上了他的两只靴子,将手扶在他上臂,“走吧,驱蛇器。”

喻南冷不防被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拥住,似乎有些别扭,心里却知道她是为了避免踩到蛇才如此,因而也就没阻止她弄脏自己的靴子,一手揽着她一手探在身前移步走去。

他不知道的是,她将头撇过的一瞬,脸上笑容立刻不见,眼底神色难得有些黯然。

她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,可是一个人要怎么比毒蛇更毒?除非长年浸淫于各种千奇百怪的□□里,才致使那些毒素深入到血液骨髓中,最终令他成为了连毒蛇猛兽都为之胆寒的人。

一个人要百毒不侵,首先得尝过百毒的滋味。

两人维持着这样奇怪的姿势一路走到了洞口,撬开铁丝网才发现这里是座枯井,而枯井的出口,竟还是在沈府。

又是“轰隆”一声闷响,三次爆炸将沈府的密道彻底炸毁,这漫长的一夜落到世人口里不过一场唏嘘,而对经历其中的人来说,却当真是九死一生般的惊心。

后事还远远不到了结的时候,江凭阑和喻南刚出枯井不久便见夕雾急匆匆赶来,看起来万分狼狈,想来是寻了两人一夜,却丝毫未提一句辛苦,直奔重点道:“沈小姐正往您房中去,约莫还有百步距离,此前未曾去过东厢。”

“我要两百步的时间。”

“是。”

夕雾应完便掠去,江凭阑大约知道他又要开始演戏了,打了个哈欠道:“您忙,我先回去……”

“睡一觉”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打断:“你若不想被吵醒,还是去我房里睡的好。”

她立即明白了喻南的意思。沈书慈既然还未去过东厢,那必然是要去一去的,吵醒事小,但要圆一圆今夜的去向却很麻烦,倒不如干脆玩消失。在沈书慈面前,两人总归是同一条船上的,她也不想坏了他的事节外生枝,便应了下来:“也好,那你跟沈大小姐速战速决,别扰我睡觉。”

江凭阑累了半宿困倦至极,一进屋便要往床上躺,却被喻南一把塞到了床底下。她刚要怒而暴起,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脸,拿起来一看,是喻南的外衣。她立刻安分地趴下来不动了,她倒是不介意看他换衣服,反正现代时候没少见男人打赤膊,但万一沈书慈突然闯了进来,引起什么误会可就不太好了。她这人没什么别的缺点,就是懒,除非实在躲不过,否则便懒得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。

正在换衣服的人垂眼看了看床底下,满意之余又有些疑惑,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竟还知道羞?想来他喻大公子若知道江凭阑内心真实的想法,一定只剩苦笑了。

江凭阑趴在床底下听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,随即便觉上头一沉,喻南似乎半躺在了床上,与此同时门外脚步声响起,有人急急敲门:“喻公子,我是书慈,可以进来吗?”

喻南轻咳了几声,虚弱道:“进来吧。”

要不是情况不允许,江凭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,这演技不去好莱坞真是可惜了!

沈书慈得到许可后便噔噔噔跑了进来,一路长驱直入奔到里屋。江凭阑感觉上头又是一沉,随即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一个略含哭腔的声音:“喻公子,我爹他……”

她看了一眼自床沿垂下的裙裾,自行脑补出沈书慈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一把抱住喻南的画面。

江凭阑窝在床底无声叹息,虽说沈书慈大小也算是个美人,但自从见了喻南那张足可颠倒众生的脸,便忍不住生出白菜被猪拱、鲜花插牛粪的扼腕情结。她觉得,论起“美”,沈书慈是远远不及喻南的,这世上大部分的美人,都是远远不及喻南的。

接下来的对话无非就是一个梨花带雨,一个震惊询问,一个添油加醋,一个百般抚慰,一个讲着柳氏下江凭阑也难逃嫌疑此仇不报枉为沈家儿女,一个说着岂有此理定当竭力查明真相绝不姑息……她一面感慨着喻南原来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,至少对自己的演艺事业还是颇具热情,否则也不至于对着一个压根不愿正眼瞧的女子花言巧语,一面越听越困,想着自己睡觉一不打呼噜二不说梦话安静得很,便纵容眼皮子压了下去。

也因此,她错过了一段最关键的对话,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床底下到了床上,怎么从床底下到了床上的都不知道。

再睁开眼时已是晌午,迎接她的是六张熟悉的面孔:南烛、夕雾、柳瓷、柳暗、阿六、十七。六个人大眼瞪小眼似的瞪来瞪去,发现江凭阑醒了以后齐齐围了上去。

她猛地提起被子往后一缩,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。正月初一的这是做什么?拜年?

“小姐,沈府昨夜大乱,眼下已经人去楼空了,您看咱们接下来去哪?”

这个消息倒有些令她意外。昨夜大乱之时她在密道里,不大清楚上边情况,想来沈家那几位夫人还有几位公子应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,但沈书慈是安然无恙的,她身为沈家独苗千金不留下来主持大局,竟然落跑了?

“江姑娘,我家公子须去处理些事宜,特意交代我与夕雾照看好您。公子的意思是,您想去哪便去哪,别……”南烛一顿,“别伤着自己就行。”

他的原话是,想去哪便去哪,别死了就行吧?她冷笑一声,随即又觉得不大对,喻南的身子一向是南烛照看的,他将夕雾安置在自己身边倒不无道理,怎的将这个贴身丫鬟兼医师也给留下了?

“徒弟。”

她将头转向柳瓷,一脸“没错该轮到你了”的洗耳恭听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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