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廊外草色深碧,紫薇如瀑。
王栖恩引着她往里走,一面稍稍侧过身来与她道:“殿下,贵妃娘娘、驸马也在。”
青罗心知有事,面上不动声色,随口问:“公公可知,父皇宣本宫所为何事?”
“圣上只吩咐奴才请公主入宫,”王栖恩自小与皇帝作伴,凡事颇为尽心,行事也有分寸,此时想起什么,发愁道,“圣上今日一早便在殿内议事,早膳还未用呢。”
青罗越发笃定先前猜测,若非大事,父皇不至如此。
王栖恩提及皇帝未用早膳,自有他的用意。
青罗垂眸望着花砖上的光影,忽地想起这是六年前,在王栖恩眼里,她仍是那个自以为受宠、天真娇纵的小公主,有时虽会惹怒父皇,可亦满怀孺慕之情。
她心里失笑,嘴上却顺势道:“父皇病体未愈,若饮食无度,恐不利于康复,还请公公再行着人传膳,本宫进去劝劝父皇。”
王栖恩躬身拜道:“奴才先谢过殿下。”
万晖殿内,一众身着绯紫官袍的朝臣背南面北,列班肃立,殿内静默无声。
青罗提起裙裾,跨过门槛,不疾不徐地自朝臣身旁行过,略略扫了一眼,除了谢治尘与王中丞,余者皆不识。
皇帝一身玄底刺金龙纹纱袍,沉着脸,坐在榻沿,两只手撑在膝头,背后一扇黑漆雕云纹九龙紫檀座屏,龙目镶嵌的宝石泛着幽光。
薛贵妃隔着矮几与他同坐着,自青罗进殿,目光便在她身上凝着。
青罗缓步行至榻前,朝皇帝一拜,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
又与她母妃见礼。
“罗儿,你来得正好,”薛贵妃笑了笑,柔声问道,“你城外庄子里有僧人被捕了,可是底下人瞒着你行事,你不知情?”
青罗暗忖果然是为这个,母妃大约怕她受牵连,想叫她推说不知情。
可人是她做主送去的,她又露过面,如何推脱得开?且她也不好平白害了旁人。
“母妃,此事儿臣知情,”青罗心底惴惴的,强自镇定,又对皇帝道,“父皇,儿臣正是为此而来。”
薛贵妃脸上的笑当即有些挂不住。
皇帝望着青罗半晌,却是神色一松。
青罗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谢治尘,见他眼观鼻,鼻观心,容色平静,心下稍安。
前世直至身故,在父皇眼里,她兴许都只是娇纵天真、任人摆布的棋子,他不会怀疑她,谢治尘也说有阿舅在,他不会轻易动她。
作为一枚棋子,纵使令人生厌,然则但凡还有利用价值,便不会被舍弃吧。
她不必害怕。
六年前的她,会如何与父皇相处?如何得到所要之物?
“儿臣前些日子在坊里瞧见几个乞丐,若是那等游手好闲的懒汉,便不管了,可他们有些老得牙都快掉光,小的才只五六岁,儿臣看着着实可怜,便命人送了些蒸饼。”青罗抿着嘴,似乎全然不知自己闯了祸。
“后来又送过几回,儿臣想着施舍并非长久之计,正好城外庄子上缺人手,活也不重,就送他们去了,也不用工钱,有口饭,有个地方落脚即可。”
皇帝面色阴沉,“大理寺呈报,这些人参与了僧人作乱。”
“父皇,儿臣都听说了,只因那老僧收过黑巾贼的财帛,财帛又是劫来的赃物,他们便说他与贼有勾结。”
青罗蹙起眉,很是不解,“可送礼之人不说,收礼的何以知晓来历?那黑巾贼原就是贼,送礼难道还会用钱买,自是手头有什么送什么。”
皇帝端起茶盏,浅浅抿了一口,咂摸片刻,抬眸瞥她一眼,笑道:“有些道理。”
“说他们与僧人案有关,儿臣一听便觉得不能。”
青罗顿了顿,见皇帝等她往下说,才道:“他们既承了儿臣的恩,便是承了父皇的恩,岂会恩将仇报,砍杀父皇治下的子民?”
皇帝哼笑一声,眸中笑意渐深。
青罗心头略松,往次间一瞥,食案上膳食还未动过,便问:“父皇还未用早膳?”
皇帝起身笑道:“罗儿这一问,朕才发觉饿了。”
王栖恩派去传膳的宫人来了,忙在次间摆上。
“罗儿,过来陪父皇坐。”皇帝招呼青罗同坐,又叫来薛贵妃。
朝臣在明间候着,皇帝不发话,他们不好妄动。
青罗有意无意扫了眼谢治尘,皇帝瞧在眼里,便叫谢治尘也来坐。
王中丞瞥了眼谢治尘,隐有讥讽之意,大约嫌他因尚公主享了优待。
谢治尘并未理会,依言过来,在青罗身旁坐下。
“用膳最宜细嚼慢咽,父皇切莫为了回去议事着急,”青罗看了眼外间,收回目光,劝道,“不如让诸位大人先去堂署候着,待父皇用完膳再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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